今年7月19-20日，我有幸参加了在惠州举行的全国第27届苏轼学术研讨会，并和与会人员一道在文化考察中参观了东坡祠。
东坡祠原是苏轼谪居惠州时的白鹤峰故居。这是他谪居惠州时的最后居所，在此居住不过两个来月，就被贬为琼州(今海南省海口市)别驾，昌化军(今海南省儋州市)安置。公元1097年四月十九日，苏轼离开了惠州，七月二日到达海南岛儋州贬所，在海南岛谪居了三年多时间，直到公元1100年遇赦北归。苏轼北归以后，惠州人民感念他寓惠期间，勇于为义，千方百计为惠州人民办好事，办实事的高风亮节，把白鹤峰故居改为东坡祠，世世代代纪念他。从此以后，这里成为古时惠州府和归善县的重要官员到任后必须拜谒的地方。
据有关资料记载，从公元1100年到1910年的810年间，东坡祠的修葺、重建及增扩不少于34次。上世纪四十年代，东坡祠遭战火焚毁。抗战胜利后，东坡祠遗址先后成为约瑟医院、白云医院和惠州卫生学校所在地。2013年4月，惠州市政府决定高标准重修东坡祠，传承惠州文脉，凸显城市文化底蕴。惠州东坡祠2015年12月动工。2018年2月，东坡祠重修后开放，成为市民休憩和国内外游客喜爱的游览胜地。
1
在白鹤峰下正对东坡祠大门的小广场上，矗立着一尊高大的苏东坡塑像。凡到此游览的人，几乎都要在这里摄影留念。然后沿着石砌台阶拾级而上，便来到东坡祠的大门。门额上“惠州苏东坡祠”六个大字为著名学者饶宗颐所题。门两侧悬挂着一副木刻长联：
明月浩无边，安排铁板铜琶，我亦唱大江东去;
春风睡正美，迢递珠崖儋耳，谁更怜孤鹤南飞。
此联系晚清惠州进士江逢辰之父江鸣鹤所题，今集明代著名书法家祝允明草书重刻。江鸣鹤(约1832-1883)，字文彦，归善县城(今惠城桥东)人。喜欢作诗，曾与举人陈寿祺等结海天诗社于白鹤峰招鹤庐，多吟咏西湖之作，有诗句云：“吟哦如我久成痴，湖上人多唱我词。”自称“湖上莳花农”。有《绯云先生诗集》四卷、文集四卷、外集十二卷，《梦花吟馆随笔》七卷，《唐诗评》三卷及杂著数种。这是一副很有特色的名联。上联用“明月皓无边”五字概括惠州风光，然后再化用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铁板铜琶”出自俞文豹《吹剑录》：一日，苏轼问幕士：:“我词何如柳七(柳永)?”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
下联“春风睡正美”出自苏东坡的作品。在苏东坡的惠州诗文中，出现睡正美的字眼达三处之多。一处在《寓居合江楼》：“江风初凉睡正美，楼上啼鸦呼我起。”另两处在《白鹤峰新居上梁文》和《纵笔》一诗中：“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珠崖儋耳”是苏东坡在海南岛谪居的地方，“谁更怜”三个字表达了作者对苏东坡遭遇的无限同情。该楹联巧妙化用典故，文字优美，意境悠长，既表达了对苏东坡才华的敬仰，也表达了对苏东坡命运的感叹，写景写情，真挚无比，令人感叹作者的绝世才华。
2
东坡祠的主体建筑是德有邻堂，这是当年苏东坡会客的地方。“德有邻”出自《论语》：“德不孤，必有邻。”意为一个有道德的人必然不会孤单，必然有正直善良的人与他作伴。德有邻堂的匾额为苏东坡亲笔所题，笔力雄厚，端庄典雅。体现了苏东坡严以律己，尚德自修的精神追求。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复制品。在德有邻堂大厅一侧，展出有清代嘉庆六年(1801)惠州知府伊秉绶根据原木匾摹刻的四块花岗岩石碑。“德有邻”对苏东坡来说，真是名符其实，一点不虚。紧临白鹤峰新居的西门，就有他的两位好邻居。一位是翟夫子翟逢亨，另一位是以卖酒为业、经常赊酒与他的林行婆。白鹤峰新居建成以后，惠州知州詹范、方子容，循州知州周彦质纷纷前来看望并写诗唱和，循州知州周彦质更是在白鹤峰新居逗留达半月之久，方才与苏东坡依依相别。
德有邻堂大门两侧，有一副清代莫春晖撰写的楹联：
名重三朝事业文章光宇宙;
泽深五岭冠裳庙貌壮湖山。
“三朝”指元、明、清三个朝代。“五岭”指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横亘在湖南、两广、江西之间。这里代指岭南地区。全联热情赞颂了苏东坡在事业和文学方面取得的巨大成就以及对岭南地区产生的深刻影响。
走进大门，大厅正面墙上有一幅苏东坡画像，画像两侧有两副楹联。内为：
蓬莱方丈应不远，
肯为苏子浮江来。
这是苏东坡《寓居合江楼》中的两句诗，颂扬合江楼的美丽风景，象蓬莱仙景一样。外为：
小谪住神仙，感身世茫茫，谁代写当年笠屐?
大江流日夜，叹英雄滚滚，可留得几处亭台。
楹联作者是清代刘桂年。这里的“神仙”指苏东坡，”大江”是双关语，既指眼前的东江，也指“大江东去”的滚滚长江。
3
思无邪斋是苏东坡的书斋名。现已更名为东坡书院。苏东坡为什麽要将书房命名为“思无邪斋”?他在《思无邪斋铭并叙》一文中作了解释。在该文中，苏东坡引用了孔子的一段话：“《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指《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收集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前11世纪至前6世纪)的诗歌，共305篇。分《风》《雅》《颂》三部分。《诗经》关注现实、抒发现实生活触发的真情实感，这种创作态度，使其具有强烈深厚的艺术魅力，是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第一座里程碑。思无邪：“无邪”意为正直，不虚假。人的行动是受思想支配的。苏东坡主张人的行为应当作到正直，不虚假。孔子是儒家学说的创始人，由此可见，苏东坡一生，是把儒家学说作为自己行动的根本指导思想的。在思无邪斋大门两侧，也有一副楹联：
我久住西湖，晴好雨奇，曾向春堤吟柳色;
公连渡南海，珠崖儋耳，何如此地有梅花。
楹联作者为清代徐琪。徐琪(1849-1918)
字玉可，字花农。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翰林编修。光绪十七年(1891)，出任广东学使。上联描写作者家乡杭州西湖的美丽景色，下联以“何如此地有梅花”暗喻惠州的风光不输杭州。因为惠州西湖也有孤山，也有梅花。“公连渡南海，珠崖儋耳”：苏东坡从惠州被贬谪到海南岛儋州，那里的风景哪里能比得上这白鹤峰呢?苏东坡喜爱白鹤峰周围的美丽风光，特意在书房墙壁上开了宽大的窗户，推窗一望，东江及其远近的江山烟云尽收眼底，好像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幅山水画。
在思无邪斋的大厅里，两尊栩栩如生的蜡像吸引了游客的眼球：苏东坡坐在桌前，正在写《三马图赞》，苏过侍立一旁。生动地再现了当年苏东坡在艰苦的环境下坚持创作的情景。
略感遗憾的是，思无邪斋的匾额虽然也是苏东坡亲笔所题，但伊太守摹刻的四块花岗岩石碑，现在只看到两块，另两块至今尚无着落。
4
东坡祠里还有东坡井、睡美轩、迟苏阁、东坡居室、三贤祠、白鹤峰故居考古遗迹、娱江楼等景点。白鹤峰新居虽然紧临东江，但从山上到山下取水毕竟路远不便。苏东坡决定在白鹤峰上凿一口井。井凿成后，举家欢乐。苏东坡写诗赞曰：“今朝僮仆喜，黄土复可抟。晨瓶得雪乳，暮瓮停冰湍。我生类如此，何适不艰难。一勺亦天赐。曲肱有余欢。”后来，人们称此井为”东坡井“。井口宽0.6米，深14.5米。青砖砌壁，外貌古朴。傍有井栏，立有清乾隆十五年(1750)名士关槐书“冰湍”两字石刻。现在保存完整，是游客颇为青睐的一处东坡遗迹。三贤祠里供奉着苏东坡、葛洪和陶渊明的塑像，葛洪和陶渊明是苏东坡谪居惠州时的精神导师。苏东坡在惠州写了和陶诗近50首。葛洪在惠州罗浮山炼丹多年，是著名的道家理论家、炼丹家、医药学家，曾著有《抱朴子》《金匮药方》。苏东坡很景仰葛洪，曾亲自到罗浮山冲虚观拜见葛洪像。
东坡祠里有八幅两米见方的铜板画。它们分别是苏氏世系族表、苏轼生平重要年表、苏轼行踪图和北宋、南宋、元、明、清代白鹤峰建筑景点示意图。这些铜板画制作精美，内容丰富，观赏价值很高。
此外，这里备有数量不少的竹制靠背椅，不但坐着凉爽舒服，而且移动方便，很受游客喜欢，堪称是惠州东坡祠一大独有的特色。
谭敦容 中国苏轼研究学会会员 徐州市苏轼文化研究会特约研究员
2025年8月3日